信網12月9日訊 在青島萊西院上鎮，去年牛奶收購價格一度達到5元多一公斤，奶企甚至到處拉攏養殖戶，增加奶源供給，但僅僅時隔一年，眾多零散養殖戶就接到奶站通知，奶企停收散戶的牛奶，各家可以自行處理，而規模化養殖場的牛奶仍正常收購。這也讓眾多奶農坐上過山車，從高峰滑到谷底，直到將辛辛苦苦喂大的奶牛都賣掉了，還有很多養殖戶沒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一年時間，怎么就差距這么大呢?
1 奶站停收牛奶，成桶的奶送人
“沒人要啊!”12月5日，萊西市院上鎮張家屯村，奶農王旭東一臉憂愁。不久前，王旭東接到村里奶站老板打來的電話，對方說了半天，其實只表達了一個意思：奶站12月5日開始停止收奶。“說不收就不收了，我們說啥也不管用。”面對這個通知，王旭東除了接受，也沒有其他辦法。
作為村里的養牛大戶，王旭東的養了30多頭奶牛，一天產300到400斤，這已經比高峰期下降了一半，但王旭東依然為銷路發愁。5日早上，王旭東早早起來伺候奶牛，忙活一陣后，新鮮的牛奶盛滿了4個大桶。一個鐵皮大桶可以裝下六七十斤鮮奶，也就是說，他今天要賣出去將近300斤鮮奶。
如果是以前，只要早上跑一趟奶站，將奶賣出去就行，但接到通知后，一切都變了。“托人帶走了兩桶，看看外面有沒有收奶的。”這是王旭東想出的應對辦法，但家里依然還有兩桶沒辦法處理。王旭東揭開蓋子，里面是白花花的鮮奶，聞起來奶香味十足。王旭東介紹，就算現在天氣寒冷，但這些鮮奶依然沒法長時間保存，或許可以凍著，但質量無法保證。
這兩桶只是5日留下的，對于以后的日子，王旭東更是發愁。王旭東坦言，養了四五年奶牛，現在是最困難的時候，往常市場也有波動，但還不至于虧本，而如今奶站直接不收奶了，他根本扛不住。“虧錢是肯定的，弄不好，這幾年都白干了。”面對著30多頭奶牛，王旭東嘆了口氣。王旭東的養殖場在村東側，與村子隔著幾百米的距離，旁邊還有其它幾戶，也都是從事奶牛養殖。
2 家養五頭奶牛，勝過外出打工
5日當天，記者又來到張家屯村姜大姐的家中，她是村里家庭養殖模式的代表，一個農村普通的小院子，外面又加了一道圍墻，這就是臨時的養殖場，進到院里先看到一圈圍欄，里面趴著幾頭奶牛，旁邊是剛清理出來的牛糞。和牛棚隔著幾米遠的地方是是個紅色塑料桶，里面用水泡著擠牛奶的設備，這些養殖戶家里都是采用手工方式擠牛奶，然后接到奶桶內，送到村外的奶站。一般養殖戶家中沒有專業的儲存設備，需要第一時間送到奶站去，奶站有制冷柜，可以較長時間儲存牛奶。
姜大姐也很發愁，她丈夫平時在外面打工，家里主要由她來打理，而種植普通農作物并沒有太高的收益，平時在家也沒太多活，她也跟著其他一些村民學起了奶牛養殖，“家里五頭奶牛，秸稈都是地里收的，地方也是自己家的，就是買點飼料，平時病了喂點藥。”在家里，姜大姐給記者粗略算了一下，“平時也沒仔細記賬，但有時候和其它養殖戶說起來，價格好的時候，一頭牛一年能有差不多一萬的收益，去年價格高的時候兩塊多一斤，今年就不行了，一斤都不到一塊五了，成本價都不夠，完全是賠本。”
和很多地方一樣，村里一些年輕人都外出打工，因為種地實在收益有限，但隨著村里飼養奶牛的增多，一些農戶不再外出打工，而是選擇在家里搞起了養殖，家中哪怕飼養幾頭奶牛，收益也可以超過外出打工，而如今姜大姐有了把奶牛賣掉，跟鄉親一塊出去打工的念頭。養殖戶提到，一公斤牛奶的價格基本每個月下降0.2元～0.3元。現在100公斤牛奶是260元，而春節前后的高峰價格是410元，每百公斤就差150元。按照農戶一家產奶200公斤來計算，一天就少300元，一年得少掙10萬。
3 奶牛停喂飼料，或者低價處理掉
一般一頭奶牛一天能夠擠三十斤左右的牛奶，多的甚至能擠五十斤，一位養殖戶說起來，“都是早晚各擠一次，擠完后接著送到奶站去，奶站檢測合格后，會給劃分等級，然后會有不同的價格，之后統一灌進大的制冷罐里，一般上午八九點就會有奶企的車來將牛奶拉走。”
像王旭東這種村里的養殖大戶，有30多頭奶牛，一天產出來的牛奶可以裝滿數個牛奶桶，最開始還能送給一些村民，但后來送人都送不出去了，“這些都不是加工好的牛奶，拿回家后還得自己高溫蒸煮，而且當水喝也喝不了這么多啊。”當地雖然奶牛養殖戶眾多，但銷路卻比較單一，基本都是通過奶站轉送到奶企手中。張家屯村的姜大哥說起來，“也有一些零散的販子，形勢好的時候他們會找你收，如今形勢不好，你找他們他們也不要，賣不上價格，還送不出去。我問過一個販子，說他們也沒處送了，都不干這個了。”
張家屯村這樣的零散養殖戶一共十幾家，牛奶沒人收，各家也是趕緊想辦法，有多戶都開始把奶牛賣掉，不再搞奶牛養殖。姜大哥說起來，“我原來家里有十頭，現在就留著三頭了，其它的都賣了，以前行情好的時候，一頭奶牛能賣到兩萬，現在一萬都沒人要。”
除了低價將奶牛處理給牛販子，一些還留著奶牛的只能控制出奶量，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少喂飼料，“少喂點就不會出那么多奶了，但時間長了，奶牛吃不飽，肯定會變瘦。”
4 當地規模化養殖場仍有企業收奶
12月8日，記者聯系上了張家屯奶站的負責人王云武，他的奶站之前負責把村里養殖戶的牛奶收起來，統一送給奶企，而如今他已經不再接受外面送來的牛奶，“我也沒辦法，企業就這樣通知的，零散戶要淘汰，專業養殖的會保留。”溝通中，王云武說起來，他之前牛奶由雀巢在當地的工廠來收購，現在仍然是這樣，“我自己也搞奶牛養殖，而且規模不小，現在要么是搞規模化，要么就退出，就這倆選擇。去年市場行情好，一些零散戶一天就送個十斤八斤的，都不嫌少，今年企業需求少了，一天產幾百斤的都不要了。”
據介紹，奶企聯系到奶站，對奶牛養殖戶提出了要求，必須單戶一天產量能達到一噸左右，而且要求有專業化的養殖基地，擠奶也要采用機械設備，擠出來的牛奶接著要進入封閉的制冷罐內，不能與外界接觸。王云武說起來，“張家屯這邊只有我能達標，其他的都做不到。”在他的奶站里，記者也看到幾排嶄新的房屋，擠奶完全機械化操作，房間內是儲存牛奶的制冷罐，奶牛飼養場所也都是專業的飼養棚。
和王云武養殖場類似的，還有位于張家屯村北幾公里的另一個養殖小區，屬于萊西市源川奶牛養殖專業合作社，這個養殖小區就建在野外的一片空地里，里面聚集了多家養殖戶，按照當地農戶的說法，就是把零散的養殖戶聚集到同一個區域并統一管理，這樣的養殖小區在萊西市還有著很多。位于張家屯北側的這個養殖小區，并沒有受到到拒收風波的影響，里面的養殖戶仍正常飼養著奶牛，每天按時將各家的牛奶匯總到養殖小區內的奶站，統一由奶企的車輛運走，“雖然模式沒有非常集中，但這邊都是規范化管理，也方便奶企的人員查看飼養環境，這是很多普通散戶做不到的。”
不少企業選擇直接采購奶粉
采訪中，萊西市奶業協會會長孫永建告訴記者，去年高位時奶粉大概是6萬元/噸，目前價格大概是2.5萬元/噸，奶粉價格下降，乳品企業出于成本考慮，自然會選擇進口奶粉做原料來生產很多產品，這樣對鮮奶的需求就會下降。“可能有些企業還在消化庫存的奶粉，哪能收購散戶的鮮奶?現在很多國家的奶粉進口關稅下調，價格比國內的還便宜。”孫永建說道。
牛奶價格一直在下降，這是張家屯村眾多奶牛養殖戶們的共同感受。奶農姜振中回憶，2014年春節時牛奶價格每公斤能賣到4塊多錢，一斤就是2塊多。山東省畜牧獸醫信息中心發布的2014年第48周(11月24日～11月30日)鮮奶行情稱，牛奶持續回落，為3.55元/公斤，同比下降16.86%，環比下降0.84%，創今年新低。
中國乳制品工業協會公布的數據顯示，2013年國內進口乳粉85.4萬噸，同比增長49.08%;乳清粉43.4萬噸，同比增長14.72%。2014年上半年國內進口乳粉同比增長75.2%，至68.2萬噸。
山東省畜牧獸醫信息中心12月4日發布的行情分析中也提到，“奶價震蕩，奶業低迷，主要是受進口奶粉沖擊所致”。分析還介紹，持續到今年年底奶粉價格都將在低谷波動，大幅回升的可能性較小。未來一段時間，全球市場都處于供大于求的狀態，另外，受俄羅斯進口禁令的影響，歐盟大部分乳品開始尋找新的市場，乳品價格被進一步壓低;加之中澳自貿協定落地，澳大利亞奶制品將享受更大的關稅優惠，這對于我國奶業勢必造成新一輪沖擊。
奶企需求減少，散戶被踢出隊伍
在原奶需求量減少的大環境下，最先受到沖擊的是奶牛養殖散戶。記者在張家屯村中走訪，奶農們稱村中大概有十來戶奶牛養殖戶，現在已經有三四家不干了，直接把奶牛賣掉，還有五六家在堅守。在這些堅守的奶農中，王旭東的養殖場規模是最大的，奶站停止收奶，他家受到的沖擊也最大。
張家屯奶站的王云武介紹，他主要是給青島雀巢公司供應鮮奶，對于停止收奶的原因，雀巢方面沒有多說，他只能按照對方的要求執行。
12月8日，記者試圖聯系青島雀巢有限公司，工作人員稱公司在青島只是加工廠，不接受媒體采訪，如果想了解原因，只能聯系雀巢總部。不過，8日下午，記者多次撥打雀巢公司官網上的聯系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
萊西市奶業協會會長孫永建的另一個頭銜是青島鈺昊奶牛發展有限公司經理。孫永建告訴記者，公司是牧場養殖奶牛，目前存欄的奶牛是500多頭，因為和雀巢簽有合同，雀巢公司依然會收購公司的牛奶。張會長透露，收購價目前大概是3.7元/公斤。
對于被拒收的散戶，孫永建用了兩個詞：“打擊大”、“很苦”。他舉例說，有些奶農60多歲了，家里可能有兩三頭奶牛，每年就靠賣牛奶來生活，現在奶站不收奶，老人只能賣牛，但是如果把牛賣了，老人們就沒有了經濟來源。“不養牛，他們干什么?”孫永建說道。
雖然青島雀巢有限公司拒絕接受采訪，但張家屯奶站王云武和萊西市奶業協會會長孫永建都提及，雀巢公司停止收奶，除了需求的原因，還有提高原奶品質的打算。
王云武告訴記者，小的奶農家里只有兩三頭牛，產奶的品質不如規模化經營，另外，也不利于乳品企業的監管。“如果有上百頭，公司就可以定期上門檢查，這樣有利于保證品質。但是一家一戶，都不在一起，分散養殖，監管就有難度。”王云武介紹說。
其實，萊西市畜牧獸醫局也在推行養殖小區和牧場，前者主要是集中養殖，各家都把奶牛集中在小區內，一方面擴大了規模，另一方面也利于監管;牧場則針對大型企業，存欄量300頭左右的牧場雖然需要不少投資，但建成后可以和乳品企業簽訂合同，確保銷量和價格。
萊西市奶業協會會長孫永建告訴記者，他所在的青島鈺昊奶牛發展有限公司是牧場養殖，規模化之后，發展比較有保證，除了政府的補貼，在銷售時，收購價格也比較好，同時也能保證銷路，不會出現牛奶無法銷售的狀況。
“部分散養戶生產條件、動物防疫條件落后，手工擠奶中的‘二次污染’問題無法規避，加之缺少制冷儲奶罐等設施設備，生鮮乳無法在短時間內冷卻到0℃～4℃，使原奶滋生細菌酸敗變質的現象時有發生………”采訪中專業人士提到散戶養殖弊端眾多。國外多是100頭以上奶牛的牧場，采取新的方式來養殖，比國內成本要低很多。
當地部門多次協調，也在積極轉型
“我們這邊為了養殖戶，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了，今年還和鎮上領導以及養殖戶代表去過蒙牛、伊利、光明等很多企業總部，希望能夠增加這邊的產能，盡量能夠收購萊西奶牛飼養戶的牛奶，協調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很多零散戶還是可能被淘汰。”12月8日，記者聯系到萊西市畜牧獸醫局，辦公室的張主任介紹起來，“除了去一些奶企做公關，我們也把奶企代表請到自己家門口來，讓他們理解養殖戶的苦衷。”
據了解，之前萊西和即墨等地主管部門聯合，多次將省內的一些奶企負責人請到青島，召開協調會，希望能夠做好奶農和奶企之間的對接，“萊西當地的雀巢情況略好，并沒有降低太多的采購額，其他一些地方，負責收購的奶企都削減了牛奶的采購量，至于削減了多少，奶企稱這都是商業秘密，不能透露，但他們提到這都是企業生存發展的需要，也是面對市場形勢不得不作出的調整，這個我們政府部門也很難進行干預。”
張主任告訴記者，雖然中間也多方聯系了一些規模較小的奶企，但還是消化不了眾多養殖戶的牛奶，“企業對牛奶需求減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企業通過這種方式，逼迫一些散戶退出奶牛養殖，之前企業也跟我們提到，散戶養殖產量低，品質和飼養環境也難以監控，企業更愿意和一些規模化的養殖場合作。”
注重養殖業是萊西當地的特色，而為了讓一些零散養殖戶能生存下來，萊西市畜牧獸醫局目前也將工作人員下派到各個村鎮，走訪情況，推動養殖小區的建設，“專業牧場需要資金較多，很多養殖戶搞不起來，所以我們著重推廣養殖小區的模式，把一些想繼續搞下去的養殖戶聚集到一起，建設成養殖小區，進行規模化養殖。現在我們也加大宣傳，不提倡一些零散戶進入奶牛飼養的領域。”
文/圖 城市信報/信網記者 劉金德 李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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